燔祭:佩特拉古卷的新發現
探索約旦:別樣的聖經地帶
雅科•弗洛森(Jaako Frösé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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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特拉(Petra)公元六世紀的聖瑪麗教堂(Church of St. Mary)是考古學家肯尼斯•拉塞爾(Kenneth W. Russell)於1990年發現的,它是拜占庭時期佩特拉為數不多的倖存遺跡之一。教堂本身在一場大火中被燒毀,可能是在公元七世紀的某個時候,但其鑲嵌地板幾乎保存完好。在教堂的北側過道(照片中的左側),三排圓形飾物描繪了各式各樣的動物、器皿和容器。排列在南(右)過道的中央嵌板以四季、大地、海洋和智慧的擬人化形象為特色。在這些嵌板的兩側還有兩排描繪動物和魚類的圓形飾物。1993年,學者們在毗鄰教堂最北端後殿的儲藏室裡發現了大量紙莎草紙卷軸(papyrus scrolls),這是教堂出土的第二件,甚至更加珍貴的寶藏。
1993年,位於約旦安曼(Amman)的美國東方研究中心(American Center of Oriental Research)(ACOR)的一個考古小組在毗鄰佩特拉公元六世紀拜占庭教堂發現了一批密藏的碳化的紙莎草紙卷軸,有152張,藏在一棟建築內。
這些紙莎草紙卷軸寬約3英寸(76毫米),卷得很緊,可能在七世紀初,一場大火燒毀了教堂,紙莎草紙卷軸已經完全被碳化。事實證明,即使使用了最先進精妙的方法,這些脆弱的、像木炭一樣的文獻也無法展開;保存人員費盡周折地將每層紙莎草紙一條一條剝離出來,並將每條紙莎草紙貼在特殊的無酸紙巾上。一個芬蘭專家小組於1995年5月完成了保存工作。
一旦紙莎草紙被拆開並重新拼接,保存人員就會使用特殊的照明技術對這些文獻進行拍照、數位化處理和破譯,這些技術有助於將古老的黑色字跡與卷軸的焦黑表面區分開來。經過五年多的研究,由密西根大學(University of Michigan)的路德維希•科寧(Ludwig Koenen)和我本人分別領導的兩個美國和芬蘭學者小組破譯了152分紙莎草紙卷軸中的大部分。
這些卷軸寫於公元537年至592年之間,為佩特拉歷史上最暗淡的時代之一揭開了新的面紗。直到最近,人們對拜占庭時期的佩特拉幾乎一無所知。傳統觀點認為,佩特拉在公元二世紀被羅馬人吞併並隨後基督教化後,由此這座城市開始進入經濟和文化逐漸衰落的時期。人們認為,公元363年的一場嚴重的大地震摧毀了該城的大部分地區,而551年的第二次毀滅性地震則應該導致了該城最終被遺棄。
然而,我們存檔材料中的大多數文獻的年代日期都是追溯到551年地震之後的,這表明佩特拉當時絕沒有被完全遺棄。相反,這些文獻描繪了一個充滿活力,以農業為經濟基礎的繁榮城市的景象。
教堂中發現的文本幾乎全部用希臘文書寫(少數幾行字用拉丁文),都是經濟和法律文獻。它們包括合同、遺囑、產業糾紛的解決方案和產業登記。許多記錄都與當地一個顯赫的家族有關,但卷軸中也提到了佩特拉城市內外的許多人和地點。其中一個卷軸甚至説明我們確定了發現這些記錄的教堂;它提到了這個建築就是佩特拉的聖瑪麗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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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特拉公元六世紀的聖瑪麗教堂示意圖(與聖瑪麗教堂照片對比)。
存檔材料中的關鍵人物是奧博迪亞諾斯(Obodianos)之子塞奧多羅斯(Theodoros),他曾擔任聖瑪麗教堂的執事長(archdeacon)【領班神父】,也曾可能是佩特拉的主教。塞奧多羅斯的家族最初來自佩特拉東南約13英里(21公里)處的卡斯特倫扎達卡頓(Kastron Zadakathon)(現今的薩達卡(Sadaqa))鎮,但塞奧多羅斯似乎還在死海裂谷(Dead Sea Rift)的佩特拉以西擁有土地並管理產業。例如,有一份卷軸寫作於加沙(Gaza),記載了執事長在埃盧瑟波利斯(Eleutheropolis)(現今的拜特吉布林(Beit Jibrin),靠近耶路撒冷)的產業。對地中海沿岸附近產業的偶然提及清楚地表明,六世紀的佩特拉並不像許多學者之前所認為的那樣與商隊和朝聖者的常規路線隔絕。
這些文本還顯示了拜占庭時期納巴泰(Nabataean)文化令人驚訝的持久性。傳統的納巴泰名字繼續出現在更常見的希臘、羅馬和基督教名字中。例如,「奧博迪亞諾斯」(Obodianos)這個名字源自納巴泰國王的名字「奧博達斯」(Obodas);另一個名字「度色里奧斯」(Dusarios)保留了納巴泰神「度沙拉」(Dushara)(或「度沙拉斯」(Dusaras))的名字。
這表明,盡管納巴泰文字在公元四世紀後不再被使用,但納巴泰人本身並沒有消失。他們可能適應了羅馬人的統治,採用希臘語作為他們的官方語言,並皈依了基督教,同時仍保留了某些自己的文化元素,包括傳統的納巴泰人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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構成佩特拉紙莎草紙的152份焦黑卷軸和卷軸碎片似乎是聖瑪麗教堂執事長私人存檔材料的一部分。這些卷軸是追溯到公元537年至592年的法律和經濟文獻,描述了佩特拉地區以內及其周邊地區的土地所有權和商業交易。文獻中提到的人物和地點種類尤為繁多,這讓大多數學者相信,佩特拉在公元四世紀中葉和六世紀的地震之後並沒有完全被遺棄。
其中一份卷軸可以追溯到573年,包含六份奧博迪亞諾斯之子,另一個奧博迪亞諾斯的 遺囑和遺言副本。根據這份文獻,奧博迪亞諾斯(小奧博迪亞諾斯)病倒了,並承諾將他的所有產業捐獻給當地的兩個慈善機構。其中一個是教堂或修道院,被簡單確認為「聖大祭司亞倫之家」(House of the Saint High Priest Aaron)。(聖經中的亞倫傳統上被認為埋葬在佩特拉附近。)文獻中沒有具體說明這個建築所在位置(盡管我們現在認為已經識別了地點),但其法定利益的代表人為修道院或教堂的長老、彼得羅斯(Petros)的兒子—凱里科斯(Kyrikos)。另一個受益人是佩特拉的聖殉道者凱里科斯醫院(Hospital of the Saint Martyr Kyrikos),由存檔材料中的關鍵人物塞奧多羅斯所代表,他可能是生病的奧博迪亞諾斯的兄弟。
這份文獻(登記冊中第6號卷軸)值得注意的是,它很早就提到了修道院(如果真的是修道院的話)和醫院。位於西奈半島(Sinai)的聖凱薩琳修道院(Monastery of Saint Catherine)—一般被認為是近東最古老的修道院—早在公元300年就作為僧侶的住所而聞名,但其中心的封閉式院落和週邊防禦工事是查士丁尼一世(Justinian)皇帝於公元548年修建的,距本卷軸寫作不到30年之前。同樣,在該地區系統地建造醫院被認為是在536年分佈廣泛的大饑荒和542年大瘟疫之後的某個時間才開始的。拜占庭時期的佩特拉是否擁有外約旦最早的重要修道院之一以及最早的醫院之一?
我們中一些參與保存和破譯佩特拉卷軸的人現在正試圖將這些文字與其周圍的地質環境以及佩特拉及其周圍許多未經考察的考古遺址聯繫起來。哈倫山(Jabul Harun)【亞倫山】考古項目—一個由茲 比格涅夫•費馬(Zbigniew Fiema)和我本人領導的新的芬蘭挖掘專案—現已查明亞倫山頂峰下有一處被掩埋的建築群,幾乎可以肯定就是6號卷軸中提到的「聖大祭司亞倫之家」修道院。在我們第一季的實地考察中,我們發現了一座有鑲嵌圖案的大教堂和一座小禮拜堂,在其祭壇附近發現的一個大理石立石碑(orthostat)上刻有「亞倫」(Aaron)字樣。
在山的四周,我們還發現了一個龐大的河床和梯田灌溉系統,配有水壩和蓄水池。這可能是這一時期巴勒斯坦南部最大的梯田灌溉系統。這些發現表明,亞倫山可能是拜占庭時期一個重要的朝聖中心所在地。在未來的挖掘工作中,我們希望確定該建築群與附近的佩特拉城市之間的確切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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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張照片展示了構成佩特拉紙莎草紙的卷軸碎片之一。
我們還計畫繼續對卷軸本身進行紙莎草紙研究。我們翻譯的第一卷幾乎已經準備好出版,但剩下的破譯和出版過程至少還需要五年時間。與此同時,我們仍然不知道為什麼這些紙莎草紙會被存放在教堂旁邊的一個儲藏室裡。這個儲藏室是否實際上是某個更大的官方建築的一部分,比如主教的住所?佩特拉卷軸是否只是一個更大的存檔材料或私人收藏的一小部分?如果是這樣,也許還有更多的碳化書籍和記錄等待我們去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