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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者之事

溫柔回答 穆斯林對《聖經》的造假指控

在第3章中,我們看見古今穆斯林辯士用以支援《聖經》文本篡改指控的大多數經文,其實不被穆斯林古典經注學家理解為是指文本篡改。相反的,穆斯林經注學家在描繪各種不同的“竄改”行為時,皆認為伊斯蘭使者統治麥地那期間,猶太人(有時是基督徒)所擁有的經書是完好的。第4章顯示了穆斯林早期著作的其他數種文體也有類似的情況。

然而,《古蘭經》有兩處特定經文已被詮釋為是指造假指控,甚至在一些經注中亦然。它們是《古》2:79和3:78。一些經注對這兩處經文的詮釋,是如此不同於竄改行為經文的絕大多數詮釋,因此它們應該受到特別注意。造假指控往往沒有照它們真正所宣稱的被查考。所以,其宣稱必須被毫分縷析,然後以歷史和學術研究來驗證。本章就是如此呈現這兩處經文的考察和與之有關的詮釋。

就如《古蘭經》經注中大多數關乎竄改的故事和其他早期穆斯林的著作與“穆罕默德之事”有關,造假指控也聚焦於前經尤其是《托拉》中據說是指伊斯蘭教使者的經文。作為對伊斯蘭教使者出現的回應,伊斯蘭教最初幾個世紀的大多數指控,都描繪有人尤其是7世紀初的麥地那猶太人,以實際行動更改了一部經書尤其是《托拉》的文本。

本章將照《古蘭經》中所記載的呈現《古》2:79和3:78,先是其完整原文,後是其在《古蘭經》上的語境。其次,本章將按伊斯蘭釋經傳統的古典經注巨作所提出的,呈現穆斯林對該經文的理解。當然,這兩處經文的詮釋可以在很多經注中查考得到,但大多數穆斯林學者看重的一系列主要經注,已為本章中的考察選出來。一些出現於其他穆斯林著作的類似指控,也將被描述。

這些指控的一個奇特現象是,其焦點幾乎都在於伊斯蘭教使者,特別在於穆斯林的宣稱 – 說麥地那猶太人對使者的出現有敵意,因此從《托拉》中除去關於他的經文。這個常態也有例外,其中一些將被描述分析。無論如何,在來自世界各地的《古蘭經》學者幫助下,多數人的指控因而得以概述和考量。

  1. 兩處含糊的經文

在穆斯林的《古蘭經》注釋或在降示背景的著作中,造假指控通常出現於兩處特別的經文即《古》2:79和3:78的詮釋。這兩處經文照其本身來看,並沒有明確說到《聖經》造假。也不知它們是如何與一些經注中的造假指控扯上關係的。

例如,試看《古》2:79的經文:

哀哉!他們親手寫經(kitāb),然後說:“這是真主所降示的。” 他們欲借此換取些微的代價。哀哉!他們親手所寫的。哀哉!他們自己所營謀的。

關於這處經文,第一點要注意的是它沒說明是哪部經書,而只是提到al-kitāb(“那聖錄”或“那經典”)。如我們在第2章中所見的,《古蘭經》在許多地方指名《討拉特》、《引支勒》和《則浦爾》 – 但不在這裡。所以,該行為的地點不詳。第二,沒有指明行事者。該行事者不過是“他們”(alladhīna)。第三,該行為沒有明確的焦點。這裡沒有出現ḥarrafa和baddala等來自“竄改之語義場”的動詞,反而用了“寫”(kataba)來形容該行為。“他們親手寫經”。該經文使用了未完成式的動詞,意即該行為發生在該諭示期間或在將來。但他們寫的是甚麼呢?再次的,該經文本身沒有提供具體的信息。

若該經文本身沒有使讀者看見一個明確的前經造假指控,《古蘭經》的語境亦然。在第3章中,我們已看見早期穆斯林經注學家把《古》2:75理解為摩西時代一個更改口諭的故事。介於之間的經文看來指的是欺瞞(2:76)、隱諱(2:77)和猜測(2:78)的行為。在上下文中,沒有指名前經,也沒有指名是猶太人或基督徒 – 雖然關於以色列子民的故事沒有荒腔走調。

第二處經文《古》3:78似乎同樣具有含糊的特點:

他們中[確有]一部份[人],篡改〔有譯本作“以他們的舌頭歪曲”〕天經(kitāb),以便你們把曾經篡改的當做天經,其實,那不是天經。他們說:“這是從真主那裡降示的。” 其實,那不是從真主那裡降示的,他們明知故犯地假借真主的名義而造謠。

如《古》2:79,這處經文沒有指名任何前經,而只提到al-kitāb。行事者沒被具體指明,而被描述為“他們” (hum)一群人或一部份人。從一切外觀來看,該經文指的是一種言辭上的行為:以他們的舌頭歪曲(lawā)。再次的,所有的動詞都是未完成式的,意即該行為與該諭示是屬同一時期的。不知名的行事者造謠:他們說“那”是天經、是從真主那裡降示的,其實那不是。“他們”也沒透露所說的 “那” 是甚麼。

《古》3:78的語境暗示行事者可能是有經人(《古》3:71,72,75),但緊接的上下文沒有指名前經。前文的語境並沒讓讀者有心理準備把《古》3:78理解為是造假指控。《古》3:71提到以虛謊混淆真理和隱諱真理的行為。如我們在第3和第4章中所看見的,“隱諱”自然意味著經書的文本完好:人們無法在一部遭篡改的經書“隱諱真理”。因此在邏輯上,隱諱指控抵觸了造假指控。

關於《古》2:79和3:78,這些簡單看法顯明了該兩節經文本身的“含義”稱不上是猶太人偽造《托拉》。然而,一些穆斯林經注學家便是如此詮釋其含義的。

  1. 對使者的焦慮

《古》2:79 – 他們親手寫經

穆斯林學者自8世紀一路到現在,已提出他們對《古》2:79和3:78的詮釋。在此獨特的伊斯蘭釋經傳統之中,特定經注學家和他們著名的經注已被視為是特別具權威性的。這些經注並非都說《古》2:79和3:78是造假指控。然而在本章中,我們將評述所有出現的造假指控。這些指控的明顯趨勢,是把焦點放在據說是《托拉》中論到伊斯蘭教使者的經文。

這個全面考察包括了穆卡迪爾 • 伊本 • 蘇萊曼(卒於767年)的經注,因為它是穆斯林現存的最早期完整《古蘭經》經注。穆卡迪爾就《古》2:79寫道,經文中身份不明的“他們”是麥地那猶太人的首領。 據穆卡迪爾說,猶太人自《托拉》抹去(maḥā)關於伊斯蘭教使者的描述(naʿt),並寫了一些其他的描述。那些猶太人領袖就把虛構的描述告訴其他猶太人。穆卡迪爾寫道,“他們親手所寫的”是《托拉》中“關於穆罕默德的描述之變更(taghyīr)”。

有些人認為,據信是伊本 • 阿巴斯所著的經注甚至比穆卡迪爾更早傳述穆斯林對《古蘭經》的理解。伊本 • 阿巴斯在《Tanwīr al-miqbās》寫道,“他們親手寫經”的詮釋是他們“更改關於穆罕默德的描述和特徵…是經上所記的”。

第一部穆斯林《古蘭經》古典經注巨作是泰伯里的《Jāmiʿ al-bayān》。泰伯里就《古》2:79提出一般的詮釋,說以色列後裔的猶太人更改了真主的經典,並照他們自己的詮釋寫了一部經典。 然而關於更改的物件,他引證了兩條更明確的聖訓。首先,他傳述了一條據信是阿布勒 • 阿利亞(Abū ʾl-͑Ᾱliya)所傳的聖訓,“ 他們佔去(ḥarrafa)真主降示於他們經典、關於穆罕默德的描述,然後在該處竄改其文。” 接著他又引證一條據信是奧斯曼 • 伊本 • 阿凡所傳的重要聖訓,指控猶太人在《托拉》中加入他們所喜歡的,卻抹去他們所不喜歡的。 “而他們自《托拉》中抹去穆罕默德的名字”。

西班牙經注學家古圖比詮釋《古》2:79時,討論了種種問題(masāʾil)。 他的第五個問題,關乎短語“以便從中購得一點小利”。在這裡,古圖比講述了據信是伊本 • 伊斯哈格和考比所作的指控。據這條聖訓所述,猶太人的經典中含有關於伊斯蘭教使者的描述(ṣifa,ﺼِﻔﺔ)。這些經典描述他身高(rabʿa)中等、棕色皮膚(asmar)。然而猶太人卻把他說成是一個直髮(sabṭ)、個子高挑(ṭawīl)的人。然後他們叫他們的朋友和跟隨者,按其所作的虛構描述,比較使者的外表,並觀察到“他不符合這描述(naʿt, ﻧﻌْﺕ)”。 在這條聖訓中,做壞事者是拉比們(ʿaḥbār)和學者們(ʿulamāʾ)。他們之所以更改(ghayyara)經文,是因為擔心把真實的描述說出來後,他們會失去他們的糧食和供應。

伊本 • 凱西爾詮釋《古》2:79時,傳述了兩條關乎指控的有趣聖訓。 第一條聖訓在其傳述鏈上提到奧斯曼 • 伊本 • 阿凡,並似乎與泰伯里所傳述的聖訓相同。伊本 • 凱西爾寫道,《古》2:79是因猶太人而降示的,“因為他們竄改《托拉》,加入他們所喜歡的,卻抹去他們所不喜歡的,而他們自《托拉》中抹去穆罕默德(願主福安之)的名字。” 

伊本 • 凱西爾所提出的第二個造假指控,是一條他認為是祖赫里(Zuhrī)和伊本 • 阿巴斯所傳述的聖訓。在該聖訓中,伊斯蘭教使者問穆斯林群體為甚麼他們凡事都要請教有經人,因為真主所啟示於他的“真主之經典”,是真主較新的訊息。使者告訴穆斯林,真主已經曉諭他們“說有經人替代(baddala)真主的經典並更改(ghayyara)它,且親手寫經。”

兩位皆名叫哲拉魯(Jalāl)的經注學家(哲拉魯雙傑),蘇尤迪和馬豪裡(al-Mahallī),在伊曆9世紀(西元15世紀)寫了一篇簡短的注釋。由於其篇幅小而輕便,結果在普通穆斯林之間大受歡迎。該注釋是一種文摘,或古典長篇注釋的簡短摘要。哲拉魯雙傑就《古》2:79寫道,猶太人更改(ghayyara)《托拉》中關於先知的描述,還有石刑經節和其他未說明的東西。

一位葉門的經注學家紹卡尼(Al-Shawkānī,1759-1834)顯示,穆斯林學者是如何在穆卡迪爾死後1000多年和在拉瑪特 • 安拉 • 凱然威崛起不久前詮釋《古》2:79的。在其題為《Tafsīr fatḥ al-qadīr》 的經注中,紹卡尼論述《古》2:79中身份不明的“他們”:

他們是猶太人的拉比,而他們在《托拉》中發現使者(願主福安之)的特徵(ṣifa,ﺼِﻔﺔ)是黑(akḥal)眼珠、身高(rabʿa)中等、鬈髮(jaʿd al-shaʿar)和相貌英俊(ḥasan al-wajh)。所以在他們《托拉》中發現他後,出於嫉妒(ḥasadan)和不義(baghyan)便抹殺(maḥā)他。後來有一群古萊什人來見他們,並問道,“你們在《托拉》中有發現一位不識字的先知嗎?” 他們如此說, “有,我們發現他高挑(ṭawīlan)、藍眼珠(azraq)和直髮(sabṭ al-shaʿar)。” 所以古萊什人厭棄[他]並說,“此人不是我們的族類(laysa hādha minnā)。”

這個指控的有趣之處,不單是把焦點完全放在伊斯蘭教使者身上,而是和古圖比一樣,也宣稱伊斯蘭教使者的特徵未經塗抹前曾出現於《托拉》中,以及如今在偽造《托拉》中的是替代的假特徵。

《古》3:78 – 他們的舌頭歪曲天經

從一切外觀來看,《古》3:78似乎是指某種言辭上的行為。有些穆斯林經注學家解釋這處經文時卻納入了文本造假指控。穆卡迪爾把“它不是經典的一部份”詮釋為是指麥地那猶太人寫的一些東西,不是關於伊斯蘭教使者的描述(naʿt,ﻧﻌْﺕ),“而他們卻抹去(maḥā)關於他的描述。” 泰伯里在詮釋該處經文時,沒有提到使者,而是作出指控,說猶太人在 “真主的經典” 中添入(alḥaqa)不是來自真主的東西。 泰伯里也表明他對此行為的年代概念:行事者是 “真主使者時代住在其城附近” 的猶太人。

宰邁赫舍里就《古》3:78收錄了一條他認為是伊本 • 阿巴斯所傳的、 關乎造假的聖訓:“他們是讓卡布 • 伊本 • 阿什拉夫(Kaʿb ibn al-Ashraf)為首的猶太人。他們更改(ghayyara)《托拉》並寫了一部經典,以替代(baddala)其中關於伊斯蘭教使者(願主福安之)的特徵(ṣifa,ﺼِﻔﺔ)。後來古萊扎族取了他們所寫的,並將之與他們已有的經典混淆(khalaṭa)了。” 

如第3章所描述的,拉茲曾就《古》3:78提問,“以《托拉》的廣為人知”,taḥrīf能否被加插其中。但不管他是否表示可能有一造假物件,據稱是《托拉》中論到伊斯蘭教使者的經文卻總是涉及。拉茲有3次 提到“穆罕默德的先知身份(nabuwwa),有2次 提到關於他的描述(naʿt,ﻧﻌْﺕ)。

不是所有的古典經注都包括《古》3:78的文本造假指控。例如,哲拉魯雙傑就了解到“他們的舌頭歪曲天經”最明顯的意義似乎是言辭上的行為。兩位哲拉魯都寫道,這個短語的意思是“他們把關於先知描述(naʿt,ﻧﻌْﺕ)的經文,從所啟示的歪曲(͑aṭafa)成他們所竄改的。” 

在所有的人當中,伊本 • 凱西爾把該經文詮釋得最有趣。伊本 • 凱西爾傳述了布哈里和伊本 • 阿巴斯的一條聖訓,說沒有一樣真主的所造之物,能從真主的其中一部經典去掉(zawwala)一個字。他認為“《托拉》和《福音書》一如當初真主所啟示的,一個字母都沒有更改(ghayyara)”是瓦赫布 • 伊本 • 穆納布比赫(Wahb ibn Munabbih)所說的。伊本 • 凱西爾寫道,據伊本 • 阿比 • 哈迪姆(Ibn Abī Ḥātim)說,“至於真主的經典,它們受到保護(maḥfūẓ)且不曾被更改(ḥawwala)。” 他更寫道,該處經文是指猶太人對經典提供不實的詮釋(ta’wīl)。藉著他們自己所寫的其他經典,他們也誤導人們。

  1. 迄今最主要的指控

絕對值得注意的是,在整個伊斯蘭釋經傳統中,從8世紀到16世紀,從連篇累冊的撰著到哲拉魯雙傑的文摘,收錄《古》2:79或3:78之造假指控的穆斯林經注學家都視更改的主要事物為據說是關於伊斯蘭教使者的描述。不約而同的,他們指明更改的主要地方為《托拉》,而主要的造假者是麥地那的猶太人。有些經學家確實提到了“石刑經節”。但如我們在第3和第4章中所看見的,在tafsīr和其他文體的石刑經節故事中,穆斯林都認為《托拉》是完好的。而且,不管是7世紀之前或之後的現存《托拉》抄本,都明說通姦者須被處死。一些經學家有提到誡命的各種造假, 但都不具體,因此無從查起。所以,麥地那猶太人更改《托拉》中關於伊斯蘭教使者的描述之指控,成為了主要的造假指控,迄今已超過1000年。

  1. 棕色皮膚和身高中等

經注中大多數指控所說明的造假物件,也是一些其他早期穆斯林著作的焦點。例如,瓦赫迪(卒於1075年)在《Asbāb al-nuzūl》中對《古》2:79的諭示背景(sabab)之解釋,便和經注上的驚人相似。

因那些更改(ghayyara)關於先知(願主福安之)之描述(ṣifa,ﺼِﻔﺔ)並替代了(baddala)他特徵(naʿt)的人,這經文被降示了。考比提到…“他們在他們的經典中,更改了關於伊斯蘭教使者(願主福安之)的描述。他們把他說成是一個直髮(sabṭ)、個子高挑(ṭawīl)的人,[其實]他身高(rabʿa)中等、棕色皮膚(asmar)。他們對他們的朋友和跟隨者說:‘看看末世將受差遣之先知的有關描述;他的特徵和這[人]的不相符。’ 猶太拉比和學者向來從猶太人那裡得著一些世間的好處,因此他們擔心一旦出示[真實的]描述,便會失去這好處。就是為了這個緣故,他們更改了[它]。”

此背景之所以具啟迪性是有許多原因的。第一,該指控把焦點單單放在據稱是前經中“關於先知的描述”。第二,猶太人領袖再次被賦予犯過者的角色,而他們的動機也被解釋了。第三,考比所傳的聖訓其實說出甚麼被更改了 – 伊斯蘭教使者的膚色和身高。第四,整條聖訓有個明顯的時間印記:在7世紀前半葉使者受“差遣”之時,猶太人領袖更改了關於他的描述,使麥地那其餘的猶太人不承認他是《托拉》中所提及的那位。為了讓此指控入情入理,猶太人領袖會需要見過使者,才能知道要在他們的經典中,更改哪一點關於他的描述。最後,此著名背景所指控的,不是從西班牙到印度的所有《托拉》抄本都遭到普遍性、系統性的造假。它所指控的,卻是麥地那猶太人所擁有的一部《托拉》抄本遭更改。

  1. 規則的例外

在第3章中,我們注意到泰伯里就其中一處ḥarrafa經文,即《古》5:13,作出了造假指控。這個指控不同於經注中大多數的指控,因此被收錄於此。泰伯里撰文評論以色列子民:

他們竄改了(ḥarrafa)他們的主降示於他們的先知摩西(願主賜安之)之話語(kalām),即是《托拉》。所以,他們將之更改(baddala),並親手寫經,不是大能又顯赫的真主所降示於他們先知的。他們對不知情的人們說,“這是真主所降示於他先知摩西(願主賜安之)的話語(kalām),且是真主所啟示於他的《托拉》。” 而這描繪了摩西時代之後的猶太人,一些可追溯至我們先知穆罕默德(願主福安之)的年代。

穆斯林經注大多數指控中的一個重要例外,是我們在伊本 • 凱西爾的《古》2:79詮釋中所見過的聖訓。這個例外被認為是伊斯蘭教使者質問有經人時的言辭。在布哈里 的聖訓集中,此聖訓其實廣為人知。拉瑪特 • 安拉 • 凱然威在《論證真理》 的兩個版本中引述它。該言辭宣告,真主對穆斯林說有經人替代(baddala)真主所寫的,更以他們的手更改(ghayyara)經典。

雖然這是一條許多穆斯林篤信不疑的著名聖訓,注意它到底說和沒說甚麼卻是重要的。第一,它所謂有經人“更改”經典的宣稱,純粹建立在伊斯蘭教使者的權威上。該指控沒有提供證據,也沒有指明特定的造假物件。所以,評估該宣稱是不可能的 – 人們只能接受或者不接受使者的權威。

第二,該聖訓抵觸了我們所知於《古蘭經》的。在第3章中,我們看見了《古蘭經》把動詞baddala用於一種行為,並被穆斯林經注學家一貫說成是口頭更改(《古》2:59,7:162)。Baddala被使用時,不曾與出自真主的文字相關。還有,動詞ghayyara沒有因為與竄改前經之主題有關而出現於《古蘭經》中。相反的,如我們在第2章中所顯示的,《古蘭經》在講到有經人的經書時,僅以最正面和最尊重的詞語。當一特定經書被確實指名時,它不曾被聯繫於任何一種關乎更改的動詞或措辭。聖母大學教授蓋布瑞 • 賽德 • 雷諾斯(Gabriel Said Reynolds)主張說,布哈里的聖訓並非來自伊斯蘭教使者的年代,而是來自較後的時期。其時,穆斯林學者正嘗試了解《古蘭經》中的《聖經》故事,並開始向猶太人和基督徒發問(“你們如何向有經人發問…?”)。該聖訓的原意是要譴責此做法。

第三,布哈里的聖訓抵觸了絕大多數與伊斯蘭教使者交集的故事。穆斯林經注和其他早期伊斯蘭著作包括《Ṣaḥīḥ Bukhārī》都有講述這些故事。如在第4章中昭然若揭的,這些故事幾乎都描繪了麥地那猶太人手中有一部完好的《托拉》。在那裡,伊斯蘭教使者對一部《托拉》表示尊敬,甚至請教《托拉》以作出法律的裁決。猶太人最常做的是隱諱有關經文。作家們在面對經文佐證時,顯然喜歡頑固指控過於造假指控。

第四,除了抵觸《古蘭經》和穆斯林經注學家的見解,該聖訓也具有其他幾項奇特之處。例如,使者談到所啟示於他的經典(kitāb),而穆斯林聖訓卻說諭示只在使者逝世後才彙集成書。在該聖訓中,似乎潛流著對有經人的怨恨,可能還有些憤慨。使者說他不曾見過他們當中有人問穆斯林得了甚麼啟示,縱然穆斯林的經典含有較新的信息。所以,穆斯林何必請教有經人呢?

至於泰伯里注解《古》5:13時所寫的“這描繪了摩西時代之後的猶太人”,則其意不明。有些學者建議說,泰伯里當時正想著第二部經典。卡蜜拉 • 阿登(Camilla Adang)甚至就《古》2:79寫道,泰伯里可能想說竄改者們寫了“別本經典,是與《托拉》並存的”。 該經學家本身沒有使用刪減和添加《托拉》的動詞,來明確指出文本的造假。這樣看來,猶太人是以自己的意念杜撰文字,然後向眾人推崇它為《托拉》來欺騙他們。

安德魯 • 瑞平(Andrew Rippin)要人注意泰伯里在《古》2:79注釋中所包括的三條聖訓。這些聖訓似乎都直接指出猶太人撰寫經典,並宣稱它們來自真主。 他提議這些聖訓可能與《托拉》或它的更改無關,並猜測所指的kitāb也許是《密西拿》或《塔木德》。 其他已隨從這種解釋路線的學者有伊格納茲 • 高德茲哈爾(Ignaz Goldziher)、 哈特維希 • 赫希菲爾德(Hartwig Hirschfeld)、 威廉 • 蒙格莫里 • 瓦特, 以及哈娃 • 拉撒路-雅弗。 泰伯里注釋中這個提議的依據來自他對《古》2:42和3:71的解釋。在這裡,伊本 • 宰德(Ibn Zayd)把“以虛謊混淆真理”,解釋為把“真主所降示於摩西的《托拉》”和“他們親手所寫的”摻雜。

在泰伯里心目中,猶太人寫了一部不是《托拉》的經典卻宣稱那是《托拉》的做法,是應受譴責的。但他可能把它理解為純粹是指《托拉》之餘,猶太人正使用第二部經典。在一個據信是伊本 • 宰德就《古》2:75 所說的故事中,猶太人領袖在《托拉》之餘,又收藏了一部具有假裁決的經典。他們根據請願者的賄賂,決定使用哪一本經典。在此情況下,猶太人所寫的經典一定不是《托拉》,而《托拉》本身是絲毫無損的。就《古》2:79,泰伯里同樣發現猶太人寫了一部出於自己詮釋的經典。而他們能騙倒無知民眾,是因為一般人無法明辨《托拉》和假經典。另一個令人相信泰伯里心目中可能有不止一部經典的理由,來自該經學家的一個處境。其時,他欲就《古》2:102,解釋短語“魔鬼們對所羅門王國所施的誦語”:

先知期間的麥地那猶太人,藉著《托拉》與先知爭競,但卻發現《托拉》和《古蘭經》完全相符,且命令他們要跟隨穆罕默德,並同意一切《古蘭經》上的戒律。他們反倒引經據典與他爭論。這些經典,是人們根據活在所羅門時代之占卦者(kuhhan)的口述而寫下的。

結論

在《溫柔回答》中,我們迄今已考察過《古蘭經》就前經說了甚麼,並查考過穆斯林經注學家就那些似乎是指“竄改”經文之各種行為的《古蘭經》經文寫了甚麼。我們現在應該可以得出一些有價值的結論。

《古蘭經》在論到前經時,僅以最正面和最尊重的詞語。當它確實指名《討拉特》、《則浦爾》和《引支勒》時,不曾把這些經書聯繫於關乎竄改的動詞或措辭。一些經文使用了“經典”、“言辭”或“話語”等比較籠統的賓語,並含有關乎竄改的動詞或措辭。它們已被穆斯林理解為是關於前經的。然而穆斯林經注學家們已理解到,這些經文絕大多數是指對伊斯蘭教使者的各種反抗行為,且認定麥地那的猶太人擁有一部完好的《托拉》。類似與伊斯蘭教使者交集的故事,也在先知傳、聖訓、史書和降示背景等其他許多穆斯林文類中俯拾皆是。

這便剩下一些穆斯林經注學家已詮釋為是指造假行為的幾處經文。如我們在此章中所顯示的,經注解釋《古》2:79和3:78時所包括的大多數造假指控,把焦點放在據說是《托拉》中論到伊斯蘭教使者的經文。伊斯蘭教有史以來,穆斯林的《古蘭經》經注對《聖經》所作出的大部份指控都是,7世紀前半葉的麥地那猶太人更改或刪除了《托拉》中論到伊斯蘭教使者的經文來回應使者的出現。

這是穆斯林關於前經造假的重大指控。但它確有其事嗎?下一章將從學術、歷史和科學的角度,來分析和評估這個關鍵指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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