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論到基督教與伊斯蘭之間的衝突，往往會以「經書之爭」概括之。背後的想法是，兩者衝突最終縮減為新約聖經與古蘭經之爭。

這類概括說法實在危險，有過分簡化問題的傾向。你若認為，基督教與伊斯蘭是經卷之爭，某程度上這是對的；但若只停留在這觀念上就很錯了，而你的宣講事工也會停滯不前。

2.若說上述概括說法合理，你得證明兩本經書地位同等，而且雙方對自己的經典有同樣宣認。

3.本章、與下一章〈默示與啟示〉我要討論，雖然我們對新約聖經的宣認，某些方面與穆斯林對古蘭經的一樣，然而兩部經書絕對、絕對並不同等。新約聖經在教會內的位置，與古蘭經在伊斯蘭裡的位置並不一樣。

4.先看為何這會是經書之爭。穆斯林會告訴你三件事：

(a) 古蘭經是伊斯蘭文獻。(b) 古蘭經是完整、完美的默示。(c) 古蘭經蘊含絕對真理。

基督徒也會說，新約聖經是基督教文獻，是默示而來，並蘊含絕對真理。

5.好的。若兩部經書在這些所有大題目上都相互同意(有人希望我們真這樣相信)，小節上的差異自不難解決，於是我們與穆斯林朋友的問題解決了，可稱對方為信仰上的弟兄了。一般穆斯林對此受落不過，因為這正是他想要的。他認為我們是天經的人(Ahl-i-Kitab)，也尊敬我們的「先知」和《引支勒》(Injil，福音書)；我們若同樣尊重他的先知、他的古蘭經，自然相安無事。

6.雖然我們得承認，教會在很大程度上沒有履行向穆斯林傳福音的義務，但這並不是因為教會確認穆斯林經書正確和有真理、或承認其先知。我們這世代只著重自由世界與共產主義的生死之爭，以致有人(甚至領袖階層)主張與穆斯林聯手抵抗共產主義；為這支持自己的主張，這些人故意模糊兩部經書的明顯分別。二次大戰時，聯軍支持蘇共一起對付納粹德國，現在卻要自食其果。自由世界領袖縱有理由為戰時對俄軍的態度辯護，教會卻絕對無藉口聯合伊斯蘭抗共。

我們的主說地獄之門不能勝過教會，若真相信這句話，就應肯定教會有能力信心、不僅對抗共產主義，也能對抗伊斯蘭；兩者都是基督教的敵人。

7.古蘭經與新約聖經基本上矛盾，可從兩方面看。首先，世上竟出現兩本經書，這已是明證。新約聖經是個整體，容不下另一本經書；而從整體而言，古蘭經自詡是最終、最完整「啟示」，使我們的經書顯得過時沒用。第二，兩部經書在基本教義上相矛盾。伊斯蘭的獨一真主與基督教的三一神、還有伊斯蘭的教法與基督教的恩典等教導都南轅北轍，無法和合，兩部經書的啟示明顯相爭。而且古蘭經明白否認基督曾死在十字架上，第三天復活；然而這卻是基督教的重點。

8.兩下對照，自然會造成經書之爭。現在我們來看看這場戰爭所佔位置。

文獻

勤讀經書的穆斯林會告訴你，古蘭經是伊斯蘭最終、最可靠根據。在穆斯林日常生活裡，傳統佔著重要位置；然而你若要從科學角度看他們的傳統，它們簡直是無望的。首先，所謂傳統可說成千累萬，誰若想把某條教義、某種做法或迷信觀念稱為合符伊斯蘭，就發明一個傳統支持。許許多多的傳統後來給重新審訂，穆斯林自己廢除了其中大部分，留下來的傳統歸入可能性來分類。再者，不同教派也有不同傳統。時至今日，穆斯林作者仍會採納、或撇棄不同傳統，以支持自己主張的教義或做法。然而，沒哪個穆斯林敢以同樣態度對待古蘭經，他可以重新詮釋經文，卻從不懷疑每節經文的合法性。

穆斯林也不會引典外文獻以證古蘭經。他可能說，聖經也有提及那最大的先知要來，卻總不會以聖經證古蘭經。經書是自證自足的。

9.換言之，穆斯林離了古蘭經就無法認識真主。經書是知識的唯一來源。

10.現在我們來看基督教的情況。(頭腦清醒的)基督徒會說，新約聖經是基督教文獻，基督教卻從以下方面與伊斯蘭有別：穆斯林認為人不能越過古蘭經直接認識真主，只有透過古蘭經認識真主；而基督徒則說，人無法越過先知和使徒認識主耶穌。換句話說，穆斯林說你除了透過古蘭經不能認識真主，基督徒說你除了透過先知和使徒就不能認識耶穌基督。據我們所知，我們的主從來沒寫下片言隻字，只在一小群人心裡留下印象，那就是使徒。這些人、再加上所引述先知之言佐證，向世界見證基督，闡釋祂的作為，讓人知道所見證事實與祂攸關。這群人曾親眼看見、親耳聽見，親手摸過真道(約翰一書1:1-3) ，除此以外，再沒有別的資料來源。我們接受他們的見證與闡釋，也由於這一切，我們自然會追本溯源，查考舊約裡先知描述彌賽亞的圖畫。

11.在某些信徒圈子裡，他們說可以直接從我們的主領受教導，聖靈會引領人認識所有真理。雖然我們不能限制聖靈工作，但我們的主自己並沒有說，聖靈會向我們彰顯基督的事情。這樣誰能曉得基督的事呢？必須靠那本關於基督的書，是由幾個人寫的，就是新約聖經。

12.兩者的分別在於，穆斯林希望我們相信，古蘭經向世人彰顯真主的旨意；基督徒則希望人相信，新約聖經記載了關乎基督的史實，並其正確的闡釋。我會在後面討論這種分別的重要性，現在要說的是，基督徒必須藉新約聖經認識基督，正如穆斯林必須藉古蘭經認識真主，沒有捷徑可言。

13.可見雙方都繫於經典，都沒有直接的方法，都稱各自的經書為「神的話（真主之言）」。

14.我所以強調這點，因為穆斯林十分忠於經典，反而基督徒常常開小岔，從其他地方找千百個直接和間接的理由證明他所傳的，好像能越過聖經知道基督真理似的。請別忘記，這是經書之爭，若論到最後，雙方都必須繫於其經典，捨此無他。

默示

15.第二點是，雙方都說他們的經書由默示而來。任何宗教若本於經書，那麼該經典的可信性就成為關鍵。

16.穆斯林認為古蘭經是正式的、口述的、機械性的、逐字逐句的默示而來，絕對可信無誤。我們將在下一章討論默示的問題，這非常重要，有必要等一下才討論。穆斯林說，古蘭經記錄在第七重天一塊受保護的天牌上，至穆罕默德時才被帶到最底層，從那裏，吉卜利里（加百列）按著需要一片一片的向穆罕默德傳遞；信息傳遞以後，天牌再升回至永恆的最高層。地上的古蘭經完全按天上那本逐字覆製，雖然從歷史角度上，經書是收集片斷而來，卻與天上的經書一模一樣，所以不可能有差異。因此穆斯林確信經書可靠，不容批判其內容。

17.基督徒(還有一些穆斯林)則會從歷史和傳統解釋這說法。舉例說，歷史上，哈理發‧奧斯曼(Caliph Othman)訂定古蘭經第一個官方版本，將其他版本燒毀。有的穆斯林希望我們相信，這新的官方版本就是一直沿用的那本，但事實證明這說不過去。首先，奧斯曼將其餘版本都燒掉(若內容都一樣又何須這樣做？)；其次，這高壓手法當時引發幾次暴亂，百姓不準備只因哈里發的下令而就要放棄他們自己沿用的版本。

18.再者，從歷史上證明，在古蘭經在不同國家廣泛流通和使用之前，書寫的阿拉伯語還沒開始用變音符號(如zer、zabar、tashdid等)，這些符號對字詞有決定作用；當引進這些符號時，在很多字上有廣泛的爭拗哪才是正確的符號；有很多狂熱的穆斯林認為這些符號出於人意，拒絕使用。

在傳統方面，我要說兩個與此相關的有趣故事。第一個故事是，穆罕默德去世時，妻子阿伊莎(Aisha)將兩段新的啟示藏在床下，後來情況混亂，她把啟示給忘了，回來才發現不見了，也許給家養的動物吃掉(Mizanu'l Haqq, C. G. Pfander, The Religious Tract Society, London, 1910, 256頁，引述Mishkat聖訓)。

第二個傳統說，歐默(Omar)記得其中一節啟示，後來卻找不著，他指摘某幾個人把那個啟示的記錄毀掉。

19.雖然古蘭經像人所面對其他事情一樣、是不肯定的，但大部分穆斯林仍相信經書每一字、每一句與第七重天上那部經書一模一樣；相信再沒有比這涵概更廣、更激進的默示理論了。而這理論也正是穆斯林思想裡最弱一環(下一章會詳細討論)。

20.若論到基督教，開始時我們要說，每一位基督徒都有一定的默示論，就是說，我們也像穆斯林一樣相信自己的經書可靠，否則信仰就缺乏根基了。然而，基督教發展與伊斯蘭全然不同，先是口傳傳統。大公教會教導(並非指羅馬天主教)主要靠口傳，而對教會而言最重要的是，必須肯定口傳內容源自使徒權威；換言之，無論在事實或詮釋的可靠性方面，全仗一小撮人，即是使徒。

21.基督教發展首一、二百年的事我們所知甚少，只知道當時有三個大的基督徒聚集點，這三處地方基督徒所有的經典不全一樣；雖然有不同典籍，但肯定教導是統一的。當時異端肆虐，衝擊這統一教導，企圖詮釋約翰著作、保羅著作，或屬彼得一派的「福音」，挾其一以排斥其他教導。這些討論並不在於某卷書、或某節經文是否默示而來，如何默示，而在於某項教導是否源於使徒權威的統一教導。

22.與穆斯林討論默示問題時，你要謹記，教會一直以來在建構基本教義，而沒有包括聖經的默示理論或教義在信條裏。直至16世紀教會才說：我相信惟有這些書卷源於默示，其他的都不是。

23.我們知道，在教會史上默示理論實在算是新事；過往1,600年以來教會接受使徒權威，就是說相信這些人受啟示、被引領寫下基督的事和其詮釋，使全世界人可以因此得救。

24.說到底，教會對新約聖經的態度，一如穆斯林之於古蘭經。你相信使徒成為器皿，得默示領受真理，因而認為他們可靠；穆斯林也同樣接受他的先知。兩者都認為：我們的經典可靠，因這源於默示。因此經書之爭是必然的。

絕對真理

25.現在我們來到第三點，絕對真理的問題。這裡「絕對」一詞有神學涵義，並沒有任何相對性。

26.穆斯林聲稱他們的經書包含─或就是─絕對真理；他們將目下與將來分開。古蘭經不僅告訴人終末的事，亦蘊含日常生活上、真主的永恆真理。事實上，今天許多穆斯林作者更強調關乎此世界的真理，過於來生的事。

27.我們知道某一類宣教士愛談穆罕默德所說那後世的天園，裡面有美女和種種感官享受；許多穆斯林談這些事時，沒使用想像和細心讀經文而按字面意義解。也有人認為這些描述只是象徵，正如曾有人說，啟示錄裡描述的新耶路撒冷城肯定出自猶太人手筆，因為只有猶太人才這樣喜愛黃金寶石，天堂自也不缺這些了！

28.無論穆斯林對古蘭經描述的天園有何看法，你跟他辯這個只會浪費時間。真正重要的是，古蘭經裡關於終末的教導再清楚不過，對穆斯林而言是絕對真理。他們相信死後身體復活，有審判，賞善罰惡，有永生。

29.關於日常生活，古蘭經的教導是非常的加爾文主義 (super-Calvinism) 加上柏拉糾主義 (Pelagianism) ，且容我將這兩個詞兒牽連一起。也就是說，一方面惟有真主動工，所以人完全倚靠祂；另一方面，人得為自己永恆的終局負責。縱使大部份穆斯林也許嚴重誤解伊斯蘭這教義，但當中蘊含的矛盾特質仍揮之不去。一切在乎命運，這是對的；但同時也有教法，將日常生活一切細節分成五大類，於是人就知道自己是否正在遵行真主旨意，或是否犯罪。當然，穆斯林的罪觀與我們不同，但他們所說「罪」一詞肯定也包含責任與罪疚。

30.穆斯林並不諱言，古蘭經裡許多絕對真理都給誤解、甚至誤用了，但我們所需要認識關於今生、來生的真理，都在古蘭經裏面，這是沒有改變的。

31.基督教對絕對真理又有何看法呢？本質上，耶穌基督就是真理 (約翰福音14:6) ，最終絕對真理。基督徒對終末論會有不同看法，但每個基督徒都承認，若可以完全認識主，分歧就會除去，因祂是完美真理。

32.基督教對此世生命又有何看法？第一瑞士信條(First Helvetic Confession[1536])稱，聖經已涵概「所有敬虔與生活規則」。世界大公教會都認同，聖經是生命與信仰的唯一無誤準則。羅馬天主教則稱，惟有教會品迭權威才能提供這準則，其主要教義之一是，你相信教會權威，按著過活。宗教改革與後改革的領袖反對這說法，這不是說他們以聖經為某套準則、律法；改革宗並沒有教導人看聖經如英國官員看待「國王諭令」。「準則」一詞並沒有法制、法律含義，而是指度量標準，並判斷準則。

33.重點是，雖然穆斯林相信古蘭經是生命與信仰的無誤條例(即法規)，而基督徒相信聖經是生命與信仰的無誤準則(即標準)，兩者都以他們的經書為終極真理。

34.討論問題時，我們很容易過分著重次要事情，以致迷失方向。然而當你看見，在這三方面上，聖經對基督徒的意義、與古蘭經對穆斯林的意義基本上是一樣的，你知道，經書之爭實無可避免。你堅信你的一本經書，必然視別的經書為謊話，你實在身不由己。你若要向穆斯林傳福音，就面對經書之爭；惟有蠢材會毫無準備就加入戰團。

35.然而，假若你就此停住，如許多人傾向那樣，就觸不到重點；雖然本章討論已來到尾聲。不知道你有否留意到，在討論「文獻」一部分時，論到穆斯林時我會用「真主」一詞，談基督徒時卻用「基督」；也許你沒有特別留意，基督徒都習以為常了。為何有此分別？當作者說，穆斯林惟有藉古蘭經觸及真主，但基督徒惟有藉使徒和先知才能通往基督，這有何意思？這值得一問，因為兩者之別至為重要。

36.容我解說一下。若你向一位從不認識基督教的穆斯林引述約翰福音1:1：「太初有道，道與神同在，道就是神。」你猜他會如何詮釋呢？對方必然會說，太初有古蘭經，古蘭經與真主同在，古蘭經是至聖的，非創造的。關於「非創造的」那部分，穆斯林未必全同意；但當你提到「道」，他一定會認為是指經書，即古蘭經。

37.兩種全然不同的概念是，伊斯蘭說：從真主而來的經書=真主的啟示。基督教說：從神而來的基督=神的啟示。

對穆斯林而言，古蘭經至為重要；對基督徒，最重要的是基督，而不是新約聖經。

38.古蘭經在歷史之外超然降臨，本身並不屬於歷史，是從天降示（nazil）的片斷，不屬於歷史結構之內。要說明這點，且看古蘭經的彙編次序就知道了，篇章不按時序、或歷史事件編排。對穆斯林而言，歷史並不重要，歷史的記錄也是不重要的，這態度解釋為何穆斯林對古蘭經裡的錯誤歷史記載也從不會太驚訝。

39.然而基督降臨並不在歷史以外，祂從父神而出，進入世界、住入歷史。基督是神在歷史上的偉大作為，之前神也曾在歷史上作過別的事；這些作為，也就是我們藉以判斷歷史的準則(若我們能正確理解的話)。所以，對我們而言，基督最重要，歷史也是關鍵。我們必須認識歷史上的耶穌基督，也要知道神過去在史上的種種作為，明白這些事情的重要性；因此歷史的記錄和詮釋是必須的。缺乏這些，基督就只是神話，歷史也喪失其意義。

因此，在這方面，即是在這層面，我們說：聖經=記錄與詮釋。但另一層面，我們稱聖經為神的話，因為祂在全世界、各年代，用這記錄與詮釋生發在基督裡的信心，所以這真是神的話─卻並非穆斯林所理解的那樣子。我們必須堅持、宣講，基督－也唯獨基督－是神的話。

40.現在你大概已看見，雖然在某程度上，基督教與伊斯蘭的接觸確是經書之爭，卻也不完全是。因為聖經在基督教裡的地位，與古蘭經之於伊斯蘭並不一樣。在我們而言關鍵問題是：哪一個是神的話─基督或是古蘭經？我們藉著甚麼遇見神的彰顯─在基督裏或是在古蘭經裏？

41.換言之，你要花心力應付經書之爭，卻不要將全副精神都放進去，以致忽略了最重要的：要傳講基督是神的話，是神的啟示。

思考問題

1.新約聖經在教會裡的位置，與古蘭經之於伊斯蘭有何不同？2.穆斯林對於古蘭經的默示有何教導？

3.在伊斯蘭裡，有沒有何事堪與基督教裡的使徒權威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