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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現在我是一個基督徒? - Ayaan Hirsi Ali
無神論無法幫助我們應對文明戰爭
阿亞安·赫爾西·阿里(Ayaan Hirsi Ali)(https://unherd.com/author/ayaan-hirs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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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亞安·赫爾西·阿里(Ayaan Hirsi Ali)是UnHerd的專欄作家。她也是斯坦福大學胡佛研究所的研究員,AHA基金會的創始人,以及阿亞安·赫爾西·阿里播客(The Ayaan Hirsi Ali Podcast)的主持人,著有新書是《獵物:移民、伊斯蘭和婦女權利的侵蝕》(Prey: Immigration, Islam, and the Erosion of Women’s Rights)。
2023 年11月11日
2002年,我發現伯特蘭·羅素(Bertrand Russell)在1927年發表的一篇題為《為什麼我不是基督徒》(Why I am Not a Christian)的演講。當我讀到這的時候,我沒有想到,在他把它交給國家世俗學會(National Secular Society)南倫敦分會將近一個世紀之後的某一天,我會不得不寫一篇標題完全相反的文章。
在此一年前,我曾公開譴責了19名男子劫持客機並將其撞向紐約雙子塔的恐怖襲擊。他們是以我的宗教伊斯蘭的名義這麼做的。那時我是一名穆斯林,雖然不是一名虔誠的穆斯林。如果我真的譴責了他們的行為,那我該怎麼辦呢?畢竟,將這些襲擊合理化的根本原則是宗教的: 針對異教徒的吉哈德或聖戰的想法。對我和穆斯林群體的許多成員來說,是否有可能單單與這次行動及其可怕的後果保持距離?
當時,西方有許多傑出的領導人—政治家、學者、記者和其他專家—都堅持認為,恐怖分子的動機並非他們和他們的領導人奧薩馬·本·拉登(Osama Bin Laden)所明確表達的那些。所以伊斯蘭有不在場證明。
這種藉口不僅是對穆斯林的屈尊俯就。這也給了許多西方人一個作罷到否認的機會。指責美國外交政策的錯誤比細究我們面臨一場宗教戰爭的可能性更容易。在過去的五周裡,我們看到了類似的趨勢,數百萬同情加沙陷入困境的人,試圖將10月7日的恐怖襲擊合理化,認為這是對以色列政府政策的合理回應。
當我讀到羅素的演講時,我發現我的認知失調有所緩解。對宗教教義採取懷疑態度,放棄我對神的信仰,並宣稱不存在這樣的實體,這讓我鬆了口氣。最重要的是,我可以拒絕地獄的存在和永遠懲罰的危險。
羅素關於宗教主要基於恐懼的斷言引起了我的共鳴。長久以來,我一直生活在對等待著我的可怕懲罰的恐懼之中。雖然我已經放棄了信仰神的所有理性理由,但對地獄之火的非理性恐懼仍然揮之不去。因此,羅素的結論多少讓人鬆了一口氣:「我死去時,我會腐爛的。」
要理解我為什麼在20年前成為一名無神論者,你首先需要了解我曾經是一種什麼樣的穆斯林。1985年,當穆斯林兄弟會滲透到我位於肯尼亞的內羅畢的社區時,我還是個十幾歲的孩子。在穆斯林兄弟會到來之前,我覺得我甚至不了解宗教習俗。我忍受了淨禮、祈禱和齋戒的儀式,認為這些儀式乏味而毫無意義。
穆斯林兄弟會的傳教士改變了這一點。他們明確了一個方向:筆直的道路。一個目的:為死後進入真主安拉的樂園而努力。一種方法:先知的指導手冊,關於做什麼和不做什麼—清真(halal)和哈拉姆(不潔淨,禁止,haram)。作為對古蘭經的詳細補充,聖訓闡明了如何將對與錯、善與惡、真主與魔鬼的區別付諸實踐。
兄弟會的傳教士們沒有留下任何想像的餘地。他們給了我們一個選擇。努力按照先知的手冊生活,在後世收穫光榮的回報。與此同時,在這個地上,可能的最偉大的成就是就為真主作為殉道士(martyr)而死。
另一種選擇,沉迷於世俗的享樂,只會招致真主安拉的憤怒,並被判處永遠在火獄裡。他們譴責的一些「世俗的樂趣」包括讀小說、聽音樂、跳舞和看電影—所有這些我都羞於承認我喜歡。
穆斯林兄弟會最引人注目的特點是,他們幾乎在一夜之間就把我和我的青少年同伴從消極的信徒變成了積極分子。我們不只是說了些什麼或祈禱了什麼:我們做了一些事情。作為女孩子,我們穿 上了波卡(罩袍,burka),發誓放棄西方的時尚和妝容。男孩們盡可能地蓄鬍鬚。他們穿著在阿拉伯國家穿的像白色連衣裙的tawb,或者他們的褲子在腳踝骨以上縮短。我們以小組為單位,自願為窮人、老人、殘疾人和弱者提供慈善服務。我們敦促穆斯林同胞祈禱,並要求非穆斯林皈依伊斯蘭。
在伊斯蘭學習過程中,我們和負責學習的傳道者分享了我們的擔憂。例如,對於那些我們深愛並感到忠誠但卻拒絕接受我們的達瓦(邀請進入伊斯蘭信仰,dawa)的朋友,我們該怎麼辦?作為回應,我們被反復提醒先知清晰明確的指示。我們被毫不含糊地告知,我們不能既忠於真主安拉和穆罕默德的同時,又對不信者保持友誼和忠誠。如果他們明確拒絕我們皈依伊斯蘭的召喚,我們就要憎恨和詛咒他們。
在這裡,一種特殊的仇恨留給了非信徒的一小部分人:猶太人。我們每天多次詛咒猶太人,並對他據稱犯下的一連串罪行表示出恐懼、厭惡和憤怒。猶太人背叛了我們的先知。他佔領了耶路撒冷的清真寺。他繼續傳播心靈、思想和靈魂的腐敗。
你可以明白為什麼對於一個接受過這種宗教教育的人來說,無神論似乎如此具有吸引力。伯特蘭·羅素(Bertrand Russell)提供了一種簡單、零成本的逃避方式,可以讓人們擺脫自我否定和騷擾他人的難以忍受的生活。對他來說,沒有可信的證據證明神的存在。羅素認為,宗教根植於恐懼之中:「恐懼是一切事物的基礎—對神秘的恐懼,對失敗的恐懼,對 死亡的恐懼。」
作為一個無神論者,我以為我會失去那種恐懼。我還找到了一個全新的朋友圈,與人們想像的和穆斯林兄弟會的傳教士完全不同。我和他們在一起的時間越多—像克里斯多夫·希欽斯(Christopher Hitchens)和理查·道金斯(Richard Dawkins)這樣的人—我越有信心我做出了正確的選擇。因為無神論者很聰明。他們也很有趣。
那麼,是什麼改變了呢?為什麼我現在稱自己為基督徒?
一部分答案是全球性的。西方文明正受到三種不同但相互關聯的力量的威脅:…大國威權主義和擴張主義的再起;全球伊斯蘭主義的崛起,威脅會動員大量人口反對西方;覺醒意識形態的病毒式傳播正在侵蝕下一代的道德品質。
我們努力用現代的、世俗的工具來抵禦這些威脅:軍事、經濟、外交和技術上方面的努力,以擊敗、賄賂、說服、安撫或監視。然而,隨著每一輪衝突中,我們都發現自己節節敗退。我們要麼耗盡金錢,我們的國債高達數萬億美元,要麼我們在…科技競爭中失去了領先地位。
但我們無法擊退這些強大的力量,除非我們能夠回答這個問題:是什麼把我們團結在一起?「神死了!」的回答似乎不夠。在「基於規則的自由國際秩序」中尋求慰藉的嘗試也是如此。我認為,唯一可信的答案在於我們維護猶太—基 督教傳統遺產的願望。
這一遺產由一套精心設計的思想和機構組成,旨在保護人類生命、自由和尊嚴—從民族國家和法治到科學、衛生和學習機構。正如湯姆•霍蘭德(Tom Holland)在其出色的著作《自治領》(Dominion)(https://uk.bookshop.org/p/books/dominion-the-making-of-the-western-mind-tom-holland/387645)中所展示的那樣,各種表面上世俗的自由—市場自由、良心自由和新聞自由—都可以在基督教中找到根源。
因此,我開始意識到羅素和我的無神論者朋友們只見樹木不見森林。樹木是建立在猶太—基督教傳統之上的文明;這是西方的故事,毫無瑕疵。羅素對基督教教義中這些矛盾的批判是嚴肅的,但它的範圍格局也太窄了。
例如,他在一個基督徒國家的一個擠滿(以前的或至少是懷疑的)基督徒的房間裡做演講。想想這在近一個世紀前是多麼獨特,而今天在非西方文明中仍然是多麼罕見。一個穆斯林哲學家能夠站在一個穆斯林國家的聽眾面前—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發表題為「為什麼我不是穆斯林」的演講嗎?事實上,有一本書(